蠶之悟 /鄒張

       「媽媽，我想養蠶寶寶可以嗎？」在吃早餐時，女兒這樣問我。「不方便。」我一口拒絕。「為什麼不方便？」女兒抿抿嘴，一付不高興樣子。「蠶寶寶是吃什麼呢？」「吃桑葉呀！」「那桑葉來源從何而來？」「買呀！學校附近在賣。」「我考慮看看，下班回來再答覆你。」「不用考慮了，媽媽，班上同學幾乎有大半的人都在養蠶寶寶。」女兒說著、說著，眼眶含著的淚水，似乎快忍不住要掉下來了。「好。」身為現代「孝女」的我，心?女兒的淚水戰下，毫無考慮答應了。「謝謝媽媽。」女兒一聽到我說好，馬上將淚水擦拭，笑嘻嘻往我身上膩—撒嬌。

       蠶養了之後，接踵的問題也來了。女兒每天早上一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看裝在香皂禮盒內的蠶寶寶，看一看、摸一摸，幫它換桑葉，以至於影響到每天早上送她到學校及自己上班時間。過了幾天，正在書房看書之時，女兒躡手躡腳、慢慢走近我身旁：「媽媽」一聲之後，淚水如開自來水般流出。「啥事，這麼傷心呢？」我說。「媽媽，學校附近賣蠶寶寶那家雜貨店阿伯，生病住院了，我的蠶寶寶明天就沒有桑葉可吃了。」女兒說到此泣不成聲。「不要哭了，妳知道附近那裡可以買得到桑葉嗎？」我再一次禁不起女兒的淚水戰下屈服。「知道呀，聽同學說在北投××地方有賣。」

       為了讓女兒安心讀書，不用擔心她蠶寶寶斷炊之虞，隔一天我就利用中午休息時間至北投買桑葉；晚上下了班，除了例行家事需做之外，多了額外幾項工作—洗、擦桑葉(怕桑葉上有農藥，所以每次買回來的桑葉，都需清洗後擦乾)。如此辛苦不知幾星期或幾個月，有天晚上在畸零地晾衣服，聽見女兒驚叫聲：媽媽，快來看蠶寶寶正在吐絲。

       夜深了，獨自坐在客廳沙發椅上，望著擺在桌上香皂禮盒內的蠶寶寶許多、許久，突然想到「唐詩三百首」裡「無題」這首詩：春蠶到死絲方盡，蠟炬成灰淚始乾。這首詩的意思：春蠶到了死的時候，方才吐完她的絲；蠟燭要點到它的芯成了灰，那燭油方才乾掉。這一想，心裡一股莫明激盪。原來，我是春蠶，懵懂的生命，實際是無數的細絲，每天忙忙碌碌在煩事上，一味用有限生命去追求無限願望，倒像作繭自縛。

       隔天在餐桌上吃早餐，女兒悄悄往身旁靠說：「媽媽，我的蠶寶寶已經變成繭了，謝謝您幫我買桑葉及照顧蠶寶寶。」女兒一番謝詞之話。讓我有所感觸，與其說我幫女兒；倒不如是女兒及飼養的蠶寶寶，給我的幫助，正如看女兒擦拭桑葉及飼食蠶寶寶那神情，讓我端倪出她另一面個性，而蠶給我的感觸，今後更應懂得做一個有生命價值的人，學習去懂得如何愛人、幫助別人。如此才不會枉費今朝走這人生。想著、想著雙手環抱著女兒向她說聲：「謝謝妳讓我參與養蠶行列。」

資料來源:1994/07/02 臺灣時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