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日的鳳山溪流域 - 農業知識入口網

開始秋高氣爽的時候，9 月底到10月多，總會特別思念新竹一帶的天光。

新竹冬天的風很強悍，宛如固體重拳，能夠吹得機車騎士橫向位移。冬日的光復路上，上學的大學生和上班進園區的工程師，都用肉搏之姿在風與雨的縫隙裡匍匐前進。如此九降風的威力來自於新竹獨特的地理條件：新竹海岸是臺灣海峽最狹窄處，新竹形狀又如隘口，三面環山，離海又不遠，因此風灌入新竹後迴響暴衝，成為新竹著名特色。新竹的夏天也很炙熱，熱帶氣流雨勢滂沱的時候下得一點都不心軟。因此剛到新竹生活的外來客，很難習慣這樣的天氣。

不過，也因為這樣的氣候條件，在短暫的秋日時光裡，天高而藍，氣清而遠，二作稻未收割，風拂即起綠色海浪，顯得時日珍貴。

這種時候要走省道118，從新竹科學園區而出，去新埔，去關西，去鳳山溪水域的鄉鎮。有別於灌溉新竹市及科學園區的頭前溪，發揚於尖石鄉的鳳山溪，其中游涵養的範圍基本上就是新竹的產業史：關西的茶葉、仙草，新埔的柿子、柿餅，下游是近年來積極發展的竹北，最後則跟頭前溪匯流入海。這一路出城鄉道，陽光燦燦而綠意盎然，是十分舒服的。原本新竹發跡就是來自於淺山地帶的樟腦、茶葉貿易，如今樟腦業不復存，徒留舊地名如燒炭窩、樟腦寮坑、蔗廓等讓人遐思，茶葉倒是在關西鎮上尚保有臺灣紅茶博物館一間，見證紅茶外銷的歷史。關西的臺灣紅茶成立於1937年，前身是關西羅家人集資的「臺灣紅茶株式會社」，茶葉銷往歐美大陸，極盛時一年有百萬磅之譜，是臺灣彼時頂尖的物產貿易公司。那時關西的茶葉，先是送往桃園復興鄉角板山集合，接著船運往大稻埕的洋行加工出口，正是這個茶葉產業，串起了20 世紀初期北臺灣的商業往來網絡。

而鳳山溪撫育的，豈止只有茶葉而已？農曆8月15 中秋，國曆約莫9 月底，是關西仙草收成的尾聲，仗著新竹的日曬與風，新曬乾的仙草也上市，要購買的話，要不買這曬乾的草，要不就買做好的凍。聞名全臺的仙草大多就種在新埔到關西沿線的鳳山溪畔，傍溪省道的另一側。仙草屬唇型科草本植物，外型似薄荷葉，小巧翠綠，富含果膠，因此熬煮後添加澱粉得以凝成凍。全臺的菜市場與超級市場皆買得到黝黑晶亮的仙草凍磚，非常老派而家常，同時也是歷久不衰的。這裡的小吃餐館有時販售黑通通的仙草雞湯，關西農會則早已開發即溶仙草以及仙草罐頭，非常方便。當地人起初種仙草也僅是當成農作的副產品，粗放並不加以照顧，沒想到這野生蔓長卻帶來了濃郁的滋味，進口的東南亞以及大陸仙草，縱使價格不及一半，依然是本地貨比較搶手。

新埔菜市場的大哥，會操著帶有當地客家口音，有點過分字正腔圓的國語，向來客介紹柿餅以及柿霜，如何不容錯過的好。要說到目光的焦點，日曬與風眷顧而成的物產，最吸睛的莫過於柿餅了。從新埔到關西，沿路不時可見柿餅加工，橘紅一簍簍的同心圓如漩渦綻放在空地上。適合做柿餅的柿子有三種，石柿於9 到11 月成熟、牛心柿是9 月中到11 月，筆柿最晚，產季是12 月到1 月，價格也最高。這些柿子通常是天生帶澀的，會在樹上自行脫澀的甜柿就不適合拿來做柿餅了。柿子經過去萼和削皮的手續後，在陽光下曬上一週。有的加工廠會增加一道燒柴烘焙的手續，經過木柴蒸燻後，的確味道更好。

秋日來到鳳山溪流域，是一年之中最豐潤光亮的季節。也會許您會在享用這片美味收成時，注意到，秋日起路邊的園圃農人開始整理起一壟壟的土堆。到了冬日，東北季風帶來冰涼的雨與風的時刻，鳳山溪畔的省道118 搖身一變，變成新竹人熱愛的關西草莓大道。在濕潤的雨霧中，享受片刻穿城而出、採摘的樂趣，就是鳳山溪冬天的故事了。

專欄簡介	文化向來傍河而聚、沿溪而開，溪流正是一地風土的隱性脈絡，作者將沿著這些地景上的線索， 實際深入上中下游，記錄該地的物產、技藝和職人。
作者簡介	毛奇，作家，以家常料理為文章， 報刊專欄「深夜女子公寓料理的習作」連載二年餘，不是正在田野，就是在人群中尋找食物的滋味。

 文．攝　毛奇（鄉間4311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