彎彎風土／從大甲出發的濱海散步 - 農業知識入口網

走過大甲溪、大安溪的中上游，接著往下游出海口地帶走。

國小一年級時，我在臺中市的北屯國小就讀，第一次搭車出遠門的校外郊遊，是去大甲的鐵砧山風景遊樂區。距離相對近，卻遠離了臺中市區，出了山丘環繞的臺中盆地，風景民情就很不同了。不過回想起來，鐵砧山遊樂區的傳說景點「劍井」與陸海空軍人公墓，不外乎是臺灣歷史數百年來國家與民族意識打造的遺跡。前者是據傳鄭成功插劍禱泉的所在，記述漢人屯營至大甲，國姓爺泉水澤被當地，1953 年于右任還幫它寫了書法碑文。後者是國民政府來臺後，倥傯年代軍人的最後歸宿。無處不歷史，也無處沒有國家著墨，強調仁德與漢文化正統的征服敘事種在土裡。來人幾乎辨認不出，與鹿在臨海草原奔跑的道卡斯族先住民，曾經在這片海風濤奔過、掀起激烈稻浪的平原地帶居住。

大甲區夾在兩條溪的下游之間，這塊扇狀的平原得利於北邊大安溪、南方大甲溪的沖積沃土，而成為農作物的優質產地，稻米和芋頭特別著名。同時一如中部濱海沿線產業聚落，當地也有為數不少的輕工業。這個地區在1901 年尚屬苗栗廳轄區，1920 年代後才歸入臺中州管轄，可看出此地跟苗栗親近的關係。居住在大甲的人們，往南去大甲溪以南的清水，往北到大安溪以北的苑裡，都很方便。平心而論，這幾個地方，清水的鹹食小吃是最美味的。不知道是否跟此地歷史以來文教資源較豐，講究文化生活水平有關，總之清水市場的米糕和肉羹，是來到這一帶最不能錯過的。

不過大甲的信仰中心鎮瀾宮，更是馳名全臺。媽祖的進香遶境活動，足見傳統宗教信仰，如何緊緊縫綴溪水沖積平原上一個又一個庄頭。鎮瀾宮當然也是大甲鎮上最熱鬧的所在，一旁便是大甲公有市場以及大大小小的糕餅店。中部人喜食糕餅，專精製作。中式甜食糕餅的陣線從鹿港一路往北，來到大甲，從富裕精緻到虔誠禮神，舊時窮苦農業社會中擠出的糖粉和麵香，抹上珍惜的油酥後，摺疊再摺疊，烘焙烤香，便是進香香客最好的伴手禮。後起之秀的芋頭酥糕餅，是使用大甲當地芋頭來研發的特色糕點。

大甲的芋頭大多種在臨海更近的大安區，但並不種在海岸砂質土壤中。街頭賣芋頭的小哥解釋，芋頭還是要種在微帶有黏性的土壤中，才能出脫得鬆軟美味。大甲種植的芋頭品種係檳榔心芋，得名於成熟的芋頭中間有細小的紫色微管束纖維。像這樣的芋頭，通常要種上一年才會上市，個頭往往超過一台斤，一般家庭買一大顆回家可以吃好幾餐了。檳榔心芋這樣的品系，大顆的母芋旁常伴隨多粒小顆的子芋，當地農人有時候是收了母芋，子芋就放在田裡不收了。不過還是有辛勤的小販，將小芋頭整理好端上市場販售。海風吹拂，河流奔出海口沈積而來的沃土，是大甲芋頭美味的祕密。

再往北走，來到大安溪畔的苑裡小鎮。更寧靜些，相對於大甲與清水強勢的漢人宗教影響力，天主教以及長老教會的老禮拜堂在這裡都可以見到。苑裡以藺草產業聞名，在大安溪出海口鄰近的沼澤地也能找到三角藺草的近親鹹草。藺草一年三收，以夏與秋冬收割的藺草品質較佳。春天的藺草雖然粗壯，卻易碎；夏天的藺草尺寸居中，合適編作遮陽帽襯；秋冬的藺草質地細又韌，拿來製作精緻小物特別合適。藺草編織仰賴手工，如今鎮上具有如此手藝的婦人不超過一百人，種植藺草的草農僅存兩人，草商一位，正是凋零中的產業。然而臺灣藺草草香芬芳又耐用，期望看到更多的設計應用，讓地方手藝有留存下來的機會。

專欄簡介	文化向來傍河而聚、沿溪而開，溪流正是一地風土的隱性脈絡，作者將沿著這些地景上的線索， 實際深入上中下游，記錄該地的物產、技藝和職人。
作者簡介	毛奇，作家，以家常料理為文章， 報刊專欄「深夜女子公寓料理的習作」連載二年餘，不是正在田野，就是在人群中尋找食物的滋味。

文．攝　毛奇 (鄉間4401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