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起生活|周彥文 ╳ 烏龜
喜歡,就是單純的喜歡,如此而已!
其實牠真的算是一隻來路不明的烏龜,朋友說是在宜蘭山區開車時,瞄到路上一個黑乎乎的石頭竟然會動,於是在路中間冒失的停下車子,才發現是一隻烏龜。怎麼辦呢?都看到了!明知把牠移到路邊就得了,可是就是放不下那種在野外獲得獵物的原始衝動,根本沒怎麼猶豫,就抱回家了。
養了幾天,朋友才意識到牠是一個會吃會拉的活物,雖然烏龜沒有牽去散步或是要不要結紮之類的問題,但是每天總得餵食,在公寓陽臺上屙了屎也得清理,朋友耐不得這種瑣事,用紙盒裝著,就送到我家來了。
打從當年在學校宿舍裡,用金魚缸養著兩隻從夜市買回來的小巴西綠龜開始,到現在我養烏龜的歷史已經快半個世紀了。人家都說烏龜的壽命很長,甚至有朋友恐嚇我說等我掛了烏龜還會繼續活著,可是事實並不是如此。那兩隻比銅板大不了多少的小巴西綠龜隔年就先後入土為安了。我後來才知道巴西綠龜是外來種,在野地裡會破壞生態,從此之後我再也沒買過烏龜。近半世紀以來,所有我養的烏龜都是別人以各種理由送來的。我是來者不拒,不但不太去分辨牠們的品種名稱科屬種,甚至我根本也弄不清楚牠們是公的還是母的。只有一隻因為朋友移民而送來的巨大巴西綠龜,因為曾經下過蛋,所以我確知牠是母的以外,其他的我一概不知也不介意。養多了養久了,名聲在外,來路不明的烏龜也就那麼自自然然的送了過來。
寄宿在我家的烏龜其實並不算好命。我時常出去旅行,三五天不回家是常事,放些水,放些飼料就走人了。回來後,烏龜們都還健在,而且不會記恨。若換做是貓兒狗兒兔兒爺之類的,根本是不可能的事。目前豢養的這隻來路不明龜也是這命,常被我冷落在家裡的陽臺上。我出門混個幾天回來後,趕快衝去餵牠,牠吃飽後,仍如往常一樣找個角落趴著,永遠不會來討拍討抱;對於我的出門離家,似乎也從來沒有什麼失落感。牠和我以前養過的烏龜只有一點不一樣,就是餓肚子的時候,會爬過來咬我的腳趾頭。還好牠是斑龜,本性不兇惡,只是輕輕的咬,從沒讓我真的受傷。
這隻來路不明的斑龜是公是母,我仍是茫然不知。烏龜的公母是很難分辨的,書裡頭和網路上都有些分辨的法子,我試了又試,都沒能成功。至於牠的年齡,據說用背甲上的紋路可以得到線索。原來烏龜在成長過程中,每年都會剝落一層像是透明塑膠片般的皮殼,以便龜甲可以長大。剝落後,背甲上就留下了一圈痕跡。所以算一下其中一塊背甲上有幾圈,就代表牠活了幾年。話雖如此,可是實際上那線條密密麻麻的,不太容易算清楚。我算了好幾次,牠大概有12、13 歲了吧。我養牠已經七、八年了,換言之,我收養牠的時候,牠還在童年。書上說這種澤龜平均年齡是40 歲左右,看樣子,只要牠好好修身養性,是有機會幫我養老送終的。
每年要安排牠冬眠是最麻煩的事。由於冬眠過後的死亡率很高,於是網路上提供了很多方法避免讓烏龜冬眠,例如提高飼養環境的溫度等等。但是我認為應該依著牠原來的習性,才能讓牠保有龜性的尊嚴。所以每年到了12 月左右時,就必須天天留意牠,一旦出現食量及活動量大減的時候,我就得搬出水族箱,和著半缸稀泥,把牠放到裡面去。只要牠還在活動,我就繼續餵食,直到牠什麼都不吃,我就不再動牠,然後牠就鑽進稀泥裡,埋頭大睡。這期間,我得維持著缸裡是稀泥的狀態,還得小心別吵醒了牠。
牠這一睡,可以睡到隔年的3 月左右。說來真的很神奇,一到農曆24 節氣裡的驚蟄前後,往往就是牠醒來的時候。這可是關鍵時刻,別一開心就抓牠來玩,要少量多餐。通常我都先餵牠最愛的香蕉,一次只能給一點點,然後再逐量加入小蝦皮,直到牠恢復元氣為止。當然也有醒不過來的,我養烏龜的歷史中,就有好幾次是冬眠過後就再也沒醒過來的。
大家都說烏龜有靈性,古書上甚至把龍鳳龜麟合稱為四大神獸,有關烏龜的靈異傳說更是滿坑滿谷。但是我的經驗裡卻沒有任何的靈異記錄。這隻斑龜除了餓了會來咬我腳趾外,其他時間牠根本不理我。把牠捧在手掌心上,牠只會縮頭;把牠放在書桌上,牠只會亂爬,完全無視於我的存在。別人養的寵物可以抱在懷裡,可是烏龜既不柔軟,又不會依偎著你;牠不會四處散步找樂子,只會找個角落長時間安靜的窩著;把牠放在身上,牠不是即刻爬開,就是在我身上放水。為什麼說是放水?因為烏龜從水裡撈出來時,或許由於壓力改變,腹腔裡的水會從泄殖腔裡排出。所以當牠在我身上一陣揮灑後,我寧可相信那是放水,不是撒尿。
不少朋友問我,既然如此,那你為什麼還是無怨無悔的持續養烏龜,還在家裡堆積著一千多個各式龜偶?我當然可以掰出一堆深奧的哲理來唬人,例如佛家說的安忍不動如大地啦,或是佛經中所說的藏六:烏龜收攝頭尾手足,恰似人應該收攝眼耳鼻舌身意等等。但是老實說,真的沒有什麼特殊的理由。喜歡,就是單純的喜歡,如此而已!
周彥文,1955年生於臺中,淡江大學中文系的退休教師,自幼喜歡動物,一直養著各種小動物。其中持續最久的是烏龜,也蒐集各種烏龜玩偶及擺飾,愛龜成痴的事蹟還曾吸引媒體採訪。 |
文・圖 周彥文
鄉間441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