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世民 宜蘭員山的仙人掌達人 - 農業知識入口網

一般人總以為仙人掌是生長在炎熱、乾旱的沙漠地帶的植物，多刺又耐高溫，來到宜蘭縣員山鄉張世民的仙人掌園才發現，原來仙人掌不一定都有刺，它可能是個光頭，也可能白髮銀鬚，甚至會發出味道。張世民苦心摸索自行育種、費盡心思為仙人掌創造更多不同的風貌，不僅感受複製生命的喜悅，更讓自己的「歡喜」證明了價值，也贏得了肯定。

【傾聽人與土地的對話—新農民報導系列】採訪‧攝影 / 祝芸

以仙會友 網路賣仙人掌

複製生命 創造歡喜價值

從宜蘭鬧區順著路旁「福山植物園」的指標前進，街景與人煙愈來愈顯得空曠、稀少，約莫20 ~ 30分鐘車程，來到一處山邊的鄉鎮─員山鄉。車子停在農村產業道路一棟鐵皮外觀的建築物前，屋子庭院裡有個拆卸下來的鐵牛車篷架，鋪上板子，上面擺了數十盆仙人掌盆栽，無聲地為「仙人掌達人」張世民的家，做了最好的註記。

訓犬‧養蘭　錯誤的嘗試

別看張世民如今成為「仙人掌達人」的風光，其實先前的求職路途也走得跌跌撞撞。他說，退伍後，原在新竹從事陶藝，後來參加訓犬課程，學習一段時日後，返回家鄉與兄長合作開起訓犬學校，全盛時期總共養了50多隻狗，還曾拿下畜犬協會的初賽冠軍。說著說著，張世民靦腆的臉上閃過一絲自信的笑容。「可惜那時鄉下的人沒有讓寵物受訓的習慣，客源不足，經營不到3年就收起來了，現今只剩屋旁一整排狗籠，見證昔日榮景。」幾分鐘前還喜不自勝的張世民，此刻語氣裡卻有些許壯志未酬的遺憾。 不過，更難堪的是，父親往生後，他接手經營果園，因水果產銷營收始終不敵中間商的剝削，賣不到好價錢，他發現頗具貴氣的蘭花身價非凡，也決定種植蘭花，在屋子兩旁蓋起虎頭蘭及國蘭的兩間溫室，可惜單憑年輕人的一股衝勁，既不內行、也不懂門道，更未考慮市場及整體環境，大手筆的投資，終因蘭花市場飽和，面臨銷售壓力，短短3年就賠上存款、地契抵押的600多萬元。

台電抄錶員　愛上仙人掌

訓練犬隻及種植蘭花雙雙受挫，讓張世民面臨生活壓力，7年前，他成為台電電錶抄錄員，日復一日帶著小電腦遊走分配區域抄錄家戶電錶，張羅一家溫飽。 6年前，35歲，朋友因家中種植的仙人掌屢屢出現腐爛死亡情況，求教於他有關用藥及照顧等問題，張世民除了竭盡所知傳授肥料、水分及光線控制等技術外，還三不五時前往實地了解仙人掌有無起死回生的跡象，就這樣，打破了張世民過去對於仙人掌的印象，例如不是所有仙人掌都長滿了刺，像「石頭玉」狀如石頭、「帝冠」似蓮花座、「白星」外觀像棉花、「晃玉」卻是個光頭…，就是這些千奇百怪的姿態，吸引著張世民一腳踏入了仙人掌變化無窮的領域裡，難以自拔。 因為興趣而一頭栽進仙人掌世界的張世民，在摸索初期也經常遭遇植株容易腐爛的挫敗，這才發現栽培仙人掌與當初種植果樹及蘭花的條件與經驗完全不同，不過鬥志高昂的他並未因此而感到灰心，相反地，更激起他對培育仙人掌旺盛的好奇心，不僅從書籍與網路取得相關資訊，還從北到南參觀各地仙人掌場園，如台北的北農仙人掌園、中部的福祥仙人掌園、南部的大漠仙人掌及鳳山園藝，都有他探訪的足跡。 根據記載，仙人掌科來自美洲，原生種類大約有2,500種，以墨西哥沙漠地帶最多，如果計入園藝雜交種可能多達5,000種以上，大多數人以為仙人掌是沙漠植物，事實上，原始野生的仙人掌，不僅能生長在酷熱乾旱的沙漠，也能在冰天雪地下度過寒冬，有的甚至與蕨類、蘭科植物一樣，生長在陰濕的森林之中，因應環境的差異造成其根莖葉等外觀上的變化，最明顯的就是葉片退縮成針狀，莖多肉化進展成為貯水組織，主要觀賞部分包括植物體的表皮、刺、茸毛、花等形體及色彩。 張世民從摸索中漸漸找到照料仙人掌的竅門，即給予高溫、鹼性的環境，他以碎石、砂、泥碳土及發泡煉石拌成培植土，注重其排水性，並伺機加入基肥；他提醒，仙人掌雖耐乾旱，但當其進入生長旺盛期仍須給予充足水分，只是水量若太多，易引起根部腐爛，甚至造成植株死亡，因此用水時機需恰到好處，分寸拿捏端賴經驗判斷。

擁擠的樂園　上百個品種

在張世民帶領下，原來屋旁小徑「別有洞天」，一座約10坪大小的溫室藏身其間，半掩的門透出一室綠意。張世民自豪地說，該處空間雖然不大，但重質不重量，前後共培植了200多種仙人掌，除賣出的部分，現今仍有大約150種的多肉植物品種。 走進一瞧，果然是個超高溫的「溫室」，加上屋外烈日當空，不消數分鐘便汗如雨下。溫室裡，擺著幾張半個人高的鐵架平台，每個平台都放滿了仙人掌，高的、矮的、胖的、瘦的，錯落有序；溫室入口處有數個四方盆子，種著一排排長得挺直的仙人掌苗，同一盆裡的仙人掌個頭都差不多，但盆與盆間的苗卻顯得大小不一。「這些都是不同時期種植的，正可窺見仙人掌的成長史」，張世民似乎看出我的疑惑，細心地解說著。有一盆布滿紅豆、綠豆般顆粒大小的仙人掌苗，他強調，這些才剛長出1個月，看著小苗襯著咖啡渣般色澤的培植土，讓人彷彿聽到了「啵、啵、啵」瞬間迸發的生命力。 旁邊平台有些長得粗壯、厚實的仙人掌，有些「黑龍果」則像希臘神話梅杜莎的蛇髮般張牙舞爪。「這些都是作為嫁接用的台木，或稱砧木，一般有野生的三角柱、龍神木、袖蒲、黑龍果等，台木養分多、供應快，嫁接後能讓植株的生長速度加快。」張世民順手拿出兩盆「長城」品種的小仙人掌比較說明，兩個同時期的種子，一盆嫁接在台木上已長有半個拳頭大，其他的種子種在盆裡「實生」，仍小如手指頭。「實生的生長速度較緩慢，但其品項與密度可保持原來的樣子不變，較受仙人掌愛好者的青睞。」這又是寶貴的一課。 十來步範圍的溫室裡，有像蠟柱一般的亞狄麒麟、具鎮定作用的烏羽玉、比籃球還大的金琥、也稱萬年樹的龍舌蘭、五彩繽紛的緋牡丹、會發出臭味吸引蒼蠅授粉的擬蹄玉、狀如成人器官的成人柱及美乳樹等，球型、柱型、團扇型、條狀、棒狀、葉狀，琳琅滿目，種類涵蓋仙人掌科、龍舌蘭科、蘿藦科、百合科、大戟科、景天科、菊科、番杏科、木棉科、葫蘆科，讓人目不暇給。一盆挨著一盆，顯得有些擁擠，卻又各有一處安身立命的所在。

出錦石綴化　愈變愈值錢

雖然環肥燕瘦各有所愛，不過對於仙人掌的評選，行家們還是有些共通的準則，即以品種稀少、變化多者為最佳。張世民端來幾盆仙人掌藉由「對照組」實驗說明，讓原本艱澀、專業的學問變得淺顯易懂。他表示，大體來說，愈異於平常的愈值錢，例如「帝冠」品種一小盆原本只要200 - 300元，但其橫向生長「綴化」後，就有800到1,000元行情，若原為綠色卻出現黃、紅紋路等顏色變化，稱為「出錦」或「出藝」，更可能攀升3,000元以上行情，且斑紋越均勻越值錢。 原本為柱狀的「卡爾梅娜」品種，綴化後猶如蟠龍嬉戲般竄開，有花團錦簇的視覺效果；紅、白「春峰」的綴化宛若屏風，別具觀賞趣味。此外，「石化」也是一種變化。不過這個通則也非絕對，一棵平凡的仙人掌如能慢慢培育長「大」，也有機會成為超乎身價的搶手貨。 「繁殖方法包括扦插、播種、嫁接等…」對於書上或網路上的資訊，張世民都用心鑽研，並不斷融合自己的試驗成果進行改善。他熟練地擺出「道具」操作，首先以打火機為「手術刀」消毒，避免植株感染，接著在選好的台木適當高度切出橫切面，接穗下部也切掉三分之一，最後將切好的接穗與台木的切口接合，以線或膠帶固定即可。他特別提醒，在台木與接穗的接合過程中，需讓兩者的管束部分重疊，這是嫁接能否成功的關鍵。 完成嫁接後的植株必須放置在通風良好的地方，接口避免澆水，也切忌直接曝露在烈陽下以免曬傷，約1星期穩定後即可拆除線或膠帶。在他的說明下，果然發現許多嫁接完成的植株，在平台下方齊整地排列著，溫室入口處右側鐵架上宛如菜販擺開各樣菜色般，則是為讓受傷的根趕快乾燥，這才了解植物雖然需要陽光和水，但若給得太多，則會造成反效果。

親手蓋溫室　慧眼識英雄

「剛開始種植仙人掌時，只是將鐵牛車車篷拆下的鐵架當做育苗的場所，後來培植品種愈來愈多，才親手蓋了這間10坪大小的溫室…。」從張世民三言兩語的簡單敘述，透露了他坐言起行的性格，而為了營造沙漠感的環境，張家連冷氣散熱板也對著溫室，就為了把溫室溫度不斷拉高。 熱到不行的溫室可沒讓張世民卻步，相反的，每天中午結束電錶抄錄工作後回家，顧不得老婆、孩子，便一頭鑽進溫室裡，甚至不懼居高不下的紫外線指數，揮汗忙著為正午盛開的花兒授粉，連假日也不例外，張世民的太太蔡靜瑩就曾抱怨老公有時清晨5點多起床就進入溫室，東摸摸植栽、西擦擦器材，直到吃晚飯還要家人三催四請，才肯暫別這些寶貝「寵物」，根本沒有時間陪伴家人及兒女。 是什麼原因讓張世民不理會家人抱怨而整日流連在仙人掌世界中，原來就在於欣賞它們的差異性。張世民蒐羅不同特性的母株培育新品種，但即使是「雙胞胎」都可能產生不同的特性。無論是依照自己的想像打造出來的型態，或是不受限制自由發展的變異種，都讓張世民有種開創生命的驚喜，部分從市場小販手中低價買來的仙人掌，例如一盆當初在市集甚不起眼的「玉翁」，只賣50元，買回培育後，它的鬚狀刺不斷生長，如今好以白髮蟠蟠的老翁模樣，不僅身價上漲，也令他為自己的「慧眼識英雄」沾沾自喜。

網路闢賣場　開銷成本低

溫室裡一個個大小盆栽，絕大多數是張世民自行買來獨特品種進行授粉育苗或嫁接培育而成。張世民隨手拿起一盆仙人掌，就能如數家珍地說出其品種、特性，還會在園內找出它的「兄弟姐妹」或「直系親屬」，說明植株彼此的關聯。 溫室是他的培育室與展場，網路則是他的賣場。他抓住網路「什摩都賣、什麼都不奇怪」的特性，愈是與眾不同、標新立異，愈有人搶著要，於是他一面培育特殊的仙人掌，一面在YAHOO!奇摩設立以「禾楓」為名的網路商店，將「產品」拍成美美的照片放在網路銷售，果然吸引不少仙人掌愛好者詢問、競標。 可能有人會懷疑柔軟易折損的植物如何利用網路販售，張世民笑著說，園藝栽培的仙人掌植株不大，又可以裸根，將根部直接切下存放乾燥後就能寄出，只要做好包裝保護，收到貨的買家即可「依樣畫葫蘆」種植，這種耐高溫、耐碰撞的特性，在運送上並不成問題。 目前「禾楓」每月約可賣出50盆仙人掌，營業額大概每月1萬5千元左右。張世民白天是台電電錶抄錶員，夜裡做起網路賣家，一主一副，有穩定收入又兼顧興趣，他滿意地說，經營網拍6年多來，不但減少許多成本，也不像傳統銷售模式遭受層層剝削，還能秀出自己滿意的作品，與愛好者達到以「仙」會友的目的。憑藉著高詢問度與訂貨率，他並不擔心維持客源與支出問題，倒是仙人掌培育時間快慢不一，有些品種從授粉到結出種子可能只要2、3個星期，有些卻是花費數年僅長出幾公分。「繁殖速度若不夠快，想賣也沒得賣」，張世民一語道破現階段面臨的困境。

創意新品項　維持競爭力

「以目前的財力及仙人掌溫室的規模，如果量化生產，打不過那些大規模的仙人掌園，可能淪為夜市小攤一盆三、五十元的小盆栽。」張世民冷眼洞悉自己立基的優劣情勢，於是設法蒐集各地形狀特殊的仙人掌，以便進行嫁接、培育，創造獨特的仙人掌品項，保有競爭力。 除了透過朋友提供訊息、逛市集、上網路搜尋、造訪各地仙人掌園，他甚至藉由進口管道尋寶，連電視上看到的奇特品種都不願放過，可說是「哪裡有『仙』哪裡去」。 隨著蒐羅的品種愈來愈稀奇罕有，成本也相對提高不少，張世民有了前次養蘭投資泡湯的慘痛教訓，再也不敢隨心所欲「任意妄為」，每個月只敢挪出3、5千元投入購買所需品種，憑藉獨到的眼光及興趣，繁殖出許多特有的品種。

細心勤服務　買家評價高

其實張世民培育的仙人掌產品叫好又叫座，並非沒有原因，從買家的留言中不難發現，他不僅眼明手快，培育出市場罕有的品種或型態，且不販售受傷的次級品，加上標價實在，以每盆300、500到千元左右的平實價位，讓「仙友」下手不心疼，加上寄貨快速、包裝完整，還不吝進行「技術指導」的售後服務，難怪良好評價不斷。 張世民強調自己一直是以「我就是喜歡她」的心情種植仙人掌，因為「情人眼裡出西施」，因此對它的刺、它的花、它的型態都細心呵護，販售時，也希望自己養得美美的植物交給同樣看重它的人照顧，因此有問題的病株不賣、自己沒照顧好的不賣，「只希望買到我的仙人掌的朋友都能喜歡」。 不服輸的個性讓張世民在仙人掌的領域待了下來，透過不停地多看、多聽、多問及虛心學習，更憑藉著所見所聞在奇摩知識回答不少有關仙人掌的疑難雜症，讓他贏得「仙人掌達人」的封號，最重要的是，他從中找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。他強調，錢少賺點不要緊，信譽與口碑才是維繫商機的不二法門。

全家齊投入　感情更緊密

在學校擔任廚工的蔡靜瑩，看著丈夫全心投入、全神貫注於仙人掌的世界，原本的反對態度也一點一點軟化，並以女性細心的本質協助丈夫經營網拍事業，有時協助包裝產品，有時留意買家競標或相關訊息，看到有人提出仙人掌相關問題，也會詢問老公的專業意見後，熱心地上網回應，借由一步步的接觸，她逐漸見識到仙人掌的造型那麼多變，仙人掌花艷麗得那麼理直氣壯，竟漸漸獲得外人難以體會的樂趣，這時她才真的懂得丈夫從這些不言不語的植物身上，獲得怎樣的成就與快樂，進一步以行動表達支持。 家中一對兒女放假時也會到溫室裡幫忙做些遞工具、拿盆子、倒砂土的工作，耳濡目染下，頗有一付仙人掌小專家的架勢。「嫁接的管束中會流出一種黏黏的汁液…」客人來訪時，還能幫著解說呢！即將升上小三的兒子展源尤其貼心，每次見爸爸專注投入，還會去買爸爸最愛的「波霸奶茶」讓他消暑解渴。 張世民不諱言，剛投入仙人掌培育時，幾乎是盲目地蒐集品種，沒看過的就想買，在經濟壓力下，當然得不到家人的支持，後來他以台電的工作為基礎，一點一滴量入為出，如今網拍事業步上正軌，培育仙人掌也獲得家人認同，甚至在園區裡各擁所好，更成了全家人聊天的話題，一路走來，個中甘苦真是難以言喻。

拓展內外銷　劃美麗遠景

對照屋子兩旁幾間分別培育虎頭蘭、國蘭及仙人掌的溫室，張世民笑著說，這間僅有10坪大的仙人掌溫室，空間最小、產值卻最高。不過他並不以此自滿，反而認為雪山隧道通車後，蘭陽平原不再只是台北都會區的後花園，很快就將融為一個生活圈，尤其宜蘭地區是政府積極規劃的休閒農業重地，他所居住的內城村附近就有獨角仙、青蛙、蜜蜂館、水草、錦鯉、馬場等多種型態的休閒農園，他相信群聚效應必能帶來觀光人潮，因此該仙人掌園朝休閒農業發展將是未來必走之路。 張世民透露，經營休閒農場的構思，其實在他的腦海裡盤桓多時，這些年到各地休閒農場抄錄電錶時，趁著工作之便，順便「考察」其優缺點，做為未來經營的參考，以便在培育更多仙人掌品項後，擴大規模，吸引人潮走入鄉間，讓休閒與觀光旅遊結合。此外，網路無國界，他也深信多樣化、優質的商品透過網路行銷，開拓外銷市場，必定大有可為。 「人因夢想而偉大」，不過懷抱夢想卻不切實際、衝動行事的苦果，讓張世民體悟到踏實、穩健做事的重要性，如今他正一步一腳印，以永續經營的態度為自己的未來擘劃美麗的遠景，相信不久的將來，我們能瞧見，藉著這片土地、這些植物，讓一個異鄉遊子從此與家鄉有了連結，並為家鄉寫下光榮的史頁。